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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、神仙公子

　　次日一早，華蓉被滿桌佳餚餵得肚脹，就連逾輝也因為吃得太飽而跑不太動。掌櫃則依然和桌上卡住的銀寶奮鬥著。華蓉來到瀟瀟山莊前，只見大門緊閉，敲了好半晌遲遲都沒有人來應門，一時枯燥無聊，便取出劍，在門前一大片空地舞了起來。劍風凌人，彷彿要將周圍石柱斬斷，招招急厲，如龍吟虎嘯般狂亂懾人，此為爹爹所傳的神龍七式，劍法剛強，爹爹只授予華旋哥哥，華蓉在一旁偷看自學，使起來倒也有模有樣，只她所學未精，看上去章法有幾分凌亂且中力不足。忽而劍峰又轉，瀟灑恣意，如行書般流暢，一招一式皆如浮雲般自然，此為殷倩倩所傳，迴仙谷的流雲劍法。揮舞自如間，一道清雅男嗓朗聲道：「風起雲湧，雲山霧罩，雲中日月，撥雲見日，雲消霧散。舞得好！流雲劍法婉約雅致，姑娘練得熟絡，倒比方才的龍虎爭鬥要使得精妙。」那聲音慵懶愜意，倒有幾分風流俠氣。華蓉停止劃劍，扯聲喊道：「何方高人？但求一見。」

　　正當疑惑之際，一道素白身影從林中緩步而出，只見男子約莫二十出頭，一身淡雅白袍彷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，容貌俊雅端秀，女子尚嘆弗如，乍見之下還以為是仙女下凡。男子兩彎秋月柳眉，狹長丹鳳眼因臉上笑意而上揚，鼻樑高挺如峻，薄唇似抹落英嫣紅，容色絕倫如精刻細繪出來一般，不似凡間之人。華蓉呆看了老半天，櫻唇微張，不由自主地輕喃了聲：「神仙哥哥……」

　　神仙公子聞言薄唇輕揚：「姑娘，你方才所使的流雲劍法，可是迴仙谷所傳？」

　　華蓉見神仙哥哥開口，忙點頭如搗藥：「神仙哥哥，你真厲害，連流雲劍法是哪五式都清楚，又穿著一身白衣，難道……你是迴仙谷弟子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淺笑著搖搖頭：「在下並非迴仙谷人，只是略知一二。」

　　華蓉笑開，欣喜地跑向他：「神仙哥哥，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長得這麼好看的人。大家都說我夫君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子，可是我看來這世上絕計沒人生得比你好看了，所以你一定神仙哥哥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聞見她天真的話語，輕笑了幾聲，那聲音如清風般颯爽，又帶幾分低啞，讓人不覺心跳加速。薄唇微啟，輕問：「你夫君？」

　　一提到未婚夫君，華蓉精神可都來了，神采飛揚道：「是我的未婚夫君，他叫裴西之，神仙哥哥一定聽過他吧？」說著不自覺微露驕傲地仰起瓜子小臉。

　　神仙公子微頷了下首：「聽過。」

　　華蓉笑得更開，嬌容上滿是欣喜，又道：「不過神仙哥哥，你怎麼會在這裡的？」

　　「這附近有個惡人，見人就砍，幸好他愚笨的緊，老找不著我。」

　　華蓉咯咯地笑了起來：「聽起來真的挺笨的，神仙哥哥，那惡人這麼壞，你為何不殺了他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笑道：「好主意，可我不會武功。」

　　華蓉瞪大了圓眼，又欺近他，上下打量著：「神仙哥哥，你就別騙我了，你的體格像是練過武的人，而且你又懂得劍法，肯定很厲害的。」

　　神仙公子無奈笑笑：「我真的不會武功，要不，你打我幾招試試。」

　　「好吧！」華蓉努努嘴，揮劍往他刺去，卻見他閃都不閃，嚇得急收手：「你真不會武功啊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若無其事地聳肩，笑道：「真不會。」

　　華蓉一臉失望之色，瞅著眼前的男子，兀自囁嚅著：「夫君也長得好看，可他會武功的！」

　　華蓉出神之餘，神仙公子指尖輕撫過她手上長劍劍身，揚唇：「混元昊天，日月乾坤，兩極生風。好劍。」

　　華蓉聞言有些驚奇地看向他：「你知道混月劍？」

　　俊臉上仍是那抹淡笑，徐道：「姑娘方才使的第一套劍法可是令尊所創？」

　　華蓉點頭：「剛才那是爹爹所創，叫神龍七式，可我只偷看過哥哥練劍，不太懂其中套路，只知道七式是藏龍臥虎、龍盤虎踞、虎嘯龍吟、龍爭虎鬥、龍騰虎躍、九龍伏虎、神龍再現。」

　　「妙哉妙哉，劍氣剛強，氣勢磅礡，確為神龍劍式。」正當神仙公子沉吟著，一震囂張過分的笑聲響遍山林：「哈哈哈，小倆口當真濃情密意，浴血劍狂今日就讓你們好生做一對同命鴛鴦。」

　　華蓉一驚，低聲道：「這人好強的內力。神仙哥哥，他莫非就是你說的惡人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絲毫不見慌亂，俊顏猶見怡然自得：「是。」

　　兩人談話之際，只見一衣衫襤褸的中老年男子已然佇足在幾尺之外，幾經歲月的臉蛋上幾道刀疤縱橫劃落，好不驚人。他狂肆笑道：「你們一個廢人，一個小女娃，臨死前可還有什麼話要說？」

　　華蓉見他狂妄非常，心中多有不悅，舉起混月劍，道：「神仙哥哥，蓉兒會保護你的，你快後退些。」

　　浴血劍狂聞言又是哈哈大笑：「小子，想你武功被廢前也是個好手，如今卻要讓一個女娃護在身後，這滋味如何？」

　　華蓉聞言擰起柳眉：「你趁人之危，無恥！」

　　「哈哈哈，罵得好，女娃子，我浴血劍狂無情無義，哪怕再多一個無恥？」

　　「你這醜八怪少女娃長、女娃短的，接招！」華蓉言罷也不給他時間反應便提劍直直刺去，劍狂身子一縱，輕鬆閃過。華蓉急忙轉換招式，用一招撥雲見日攻去，劍狂抵劍一擋，噹一聲絕響，又防下一招。華蓉不死心，再用龍騰虎躍揮劍攻向他，劍狂被她的煩人惹怒，使力一擋，亦守亦攻，華蓉不覺連退了好幾步。

　　神仙公子在一旁觀戰，忽道：「先使雲山霧罩，攻其曲池，再以九龍伏虎，攻其通天穴、玉枕穴。」

　　華蓉身處劣勢，聞言也不疑有他，照著他所說去做，不料劍狂竟使勁防守三處要害，二人攻守略有逆轉之勢。華蓉以神龍七式強攻，劍狂一時之間竟防守不及，節節敗退。華蓉攻勢未有停歇，神仙公子面容略有讚許之意，復悠然道：「攻其太杼穴。」

　　華蓉聞言舉劍刺去，劍狂為防守只得狼狽旋身，以劍背擋住攻勢。華蓉趁機抬腿一掃，往他小腿脛用力踢去，劍狂吃痛，稍有失神，華蓉見機不可失，立即舉劍往他頸項抹去，鮮血頓時狂噴而出，濺灑於兩人衣袍及混月鋒刃上。

　　華蓉漠然看著劍狂倒下，接著轉身跑向神仙公子，欣喜道：「神仙哥哥，你好厲害啊！竟能在幾招內看出他要害！」

　　「他說你武功被散，你們究竟有何深仇大恨，竟然下如此狠手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道：「散我武功的並非劍狂，而是另有其人。深仇大恨倒也沒有，不過所圖者同，想除掉我罷了。」

　　華蓉愣然，問道：「神仙哥哥如此厲害，那人是如何擒住你，再散你武功的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翩然笑道：「毒。」

　　華蓉瞠圓了杏眼：「毒？」她瞳眸一轉：「能否讓我診診脈？」

　　神仙公子倒也爽快，聞言便豁然伸手，華蓉細把著脈象，沉吟道：「這毒好奇特，竟能散你功夫又鎖住你的內力，就是玉佛醫仙也未必能解。」

　　「能解如此毒的，應當只有四川唐門了。」

　　「姑娘果然聰穎，此毒叫歲功還虛散，天下只有唐門可解。」

　　華蓉暗忖：唐門的毒向來獨創獨解，神仙哥哥怎麼會惹上他們的？這裡頭緣由恐怕沒那麼簡單。

　　神仙公子凝眸道：「劍狂先前尋我不著，瀟瀟山莊怕是已遭血洗。」

　　華蓉意識過來，忙破門而入，莊內屍橫遍野，滿地血跡斑斑，實為慘烈。神仙公子隨在華蓉身後，二人一齊步入，莊內死氣沉沉，陰森的可怕。忽而一隻血手緊抓住神仙公子衣襬，只見一名少年負極重劍傷，此刻已然是苟延殘喘，微弱呻吟道：「公……公……」

　　神仙公子擰眉，輕頷首。

　　那少年見狀手勁一鬆，華蓉認出他便是昨日應門的少年，忙蹲下查探他鼻息，少年已然斷氣。華蓉頓感一陣寒意，有種說不出的莫名情緒。這少年雖然嘴巴壞，但也罪不致死。她伸手壓下他未闔上的眼皮。

　　這些人死的何其無辜？華蓉有些搖晃地起身：「神仙哥哥，那些人……未免太過殘忍。」華蓉垂下眼眸，正巧看見少年緊握的另一隻手，忙蹲下查看，扳開了他僵直的手心：「咦？」

　　裡頭握著的是一塊令牌，華蓉忙叫道：「神仙哥哥快看！」

　　「……天機門。」神仙公子微瞇眸，若有所思地抿起唇，俊顏上優雅笑容不復在。華蓉一驚，天機門向來為江湖人士所畏懼，主要是販賣情報或提供刺客，天機門共主以下有左右門主及無數名高手，武功皆屬一流。他們收錢辦事，不顧江湖仁義道德，對委託的事項從未失手。沒想到瀟瀟山莊滅門居然和天機門也有關係……華蓉回神，見他轉身步出山莊，跑著跟了上去。

　　「神仙哥哥，你上哪去？」

　　見神仙公子愈走愈急，又不答腔，華蓉忙加快腳步，喊道：「神仙哥哥，你又不會武功，一個人去哪兒？」

　　「神仙哥哥，你帶上我啊！我、我……瀟瀟山莊被滅，我可上哪兒去找我夫君？……咦，神仙哥哥你可等等我呀！」